《點一盞燈》(下)

現在,新冠疫情的「全球緊急狀態」如馴鹿般消逝在地平線上,我回望歷史心有餘悸,在遺忘以先,不如先抽離,拋開固有的角度,嘗試閉上眼睛,邀請其他經歷浴火的代勞發言,從他們的視點,聽他們娓娓道出故事,以不同角度為這時代留下雪泥鴻爪。特別感謝在疫情中為死者為喪親者並肩努力的戰友──殮房主任潘俊傑先生、毋忘愛主席范寧醫生、遺體防腐師伍桂麟先生及安寧服務社工梁梓敦先生,他們在不同崗位上,不辭勞苦的應對災情,為死者和喪親者的尊嚴竭盡力量,亦提供喪親支援讓生死兩安,是疫情中盞盞燈火。他們情理兼備的心聲,為香港那年發生的事,補上珍貴的版塊,更全面的紀錄歷史。

 

原來,仍有不少人,在黑夜中如星光般謙卑的閃爍,默默為死者為生者燃點。儘管我們的心會痛,儘管我們的力量,在殘酷的洪流下顯得微弱;但我們並非孤身作戰,我們曾一起奮鬥,也為這時代做了點事。

 

疫情中,殮房在森嚴防疫措施下靜悄悄的,來的人也要保持社交距離,哭聲很少,哀慟的情緒顯得壓抑,與以往的殮房很不一樣,彷彿嚴峻的世紀防控下,人還談甚麼憂傷?喪親者甚至連悲訴的資格也沒有。

 

2022年,香港共錄得九千多宗新冠病毒的死亡個案,總死亡人數約六萬三千七百萬,也是說六萬三千多個家庭在疫情下喪失至親,他們在疫情肆虐下,經驗了多少悲哀,留下多少遺憾?作為管理殮房的醫生,疫情期間我不時要硬下心腸,斷然拒絕遺屬的種種要求,令許多人的哀傷無從宣洩紓緩;當靜下來時,心裏不無自責,問自己是否太冷酷了?對於人的苦,怎麼像若無其事甚至裝胸作勢的表示「為保護公共健康」?喪親者是脆弱的一群,凋零如葉隨風打轉,沉默的承受着所有管控。他們在哀悼中,如何哭訴自己的需要?如何用顫抖的柔弱力量,拍打又大又硬的高牆去爭取要求?當我們強勢推行措施時,如何平衡風險,在風險可控下關顧到這弱小的一群?

 

謹以《點一盞燈》總結疫情下的死別事。感謝陪我走過這段路的友伴,他們的燈一直溫暖着我。書中分享的故事告訴我,仍有一種力量,讓我們有信心迎接下趟疫情,甚至其他更大的挑戰。

 

誠然,心中有愛,就有光和希望,就能成就許多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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