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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北魏體」一詞,大眾可能相當陌生,但滿街招牌經常可見它的痕。北魏體行筆率直、收筆粗壯,用陳濬人的話形容,它是豪邁矯健的「健身猛男」。以此字體作為商業招牌,不僅予人穩重可靠的感覺,其鮮明醒目的字體,製成霓虹燈亦格外出眾。如此,這種書法便走進了陳濬人的視野。
「北魏體」是陳濬人經過研究後,總結招牌字風格後所取的名字。本來它並沒有名字。設計系出身的他,早約十年在街頭拍攝期間,發現不同招牌形成了城市的獨特面貌。而招牌上北魏體出現的高頻率及形態,更引發他的興趣。「我讀大學時有學寫不同書法,但從未遇過這種字。當時很好奇,為甚麼這種字體會特別粗扁?牽絲(筆勢往來的痕)會特別厚重?」
自行考究著書獲雙年獎
陳濬人試圖追本溯源,起初卻無從考究。他向當時的書法老師請教,卻被指招牌字「質素參差,毋須理會」。他遂自行考究,最後從中央圖書館一本收錄清朝書法的書籍中,找到清末書法家趙之謙的作品風格,狀似現今招牌字的雛形。「證明它不是『生安白造』、無啦啦爆出來。」於是,他約在2011年開始研究北魏體,並用一年多時間寫書。終在去年,與他人合著的《香港北魏真書》出版,並憑書獲得今年「香港出版雙年獎」的出版大獎。
港式北魏的「魏」,最遠可追溯至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刻石碑文風格。年代久遠的魏碑,如何與近代隨處可見的招牌字體連上關係?陳濬人研究發現,北魏體在清末及近代曾有兩次轉捩點。除了清末趙之謙將魏碑的過硬風格改良外,生於清末的區建公,書寫亦承接趙的風格,他不僅在港建立書法學院,更為不同商鋪牌匾題字,令北魏體廣泛流傳於香港坊間至今。
輾轉尋源終覓北魏體傳人
由於戰後文人多南下,北魏體在五、六十年代盛極一時,惟著名的香港北魏體字書法家,在七十年代相繼離世。從來未相識已不在,八十後的陳濬人在早幾年開始研究時,便苦於未能訪尋書法家現身說法。「因為招牌很少說明是誰人題字,近年又很少人健在。」
當陳濬人以為北魏體已經漸絕時,卻讓他發現,身邊的貨櫃車仍不時出現北魏風格的噴漆字,而且樣式還愈來愈多樣,這令他好奇是否仍有人從事相關的書寫工作。「有一次坐車經過錦田的貨櫃車場,居然發現車場的招牌也是北魏體。一問之下,原來是向『楊佳工作室』取字。」輾轉訪尋,發現老師傅居然是區建公的徒弟之一,也為梳理北魏體的古今脈絡,提供有力?墨點。
用電腦重新設計命名
在書序中,陳濬人提到著書並非他的最終目標,而是要將北魏體用電腦重新設計,並將字體命名為「香港北魏真書」,希望繼續宣揚本地書法美學。「我(做研究)不止要懷舊、做博物館,而竹有這樣的使命感,亦與他在十多年前參與天星碼頭的保育行動有關。
陳濬人剛入讀大學時,是社會開始關注保育本地文化的年代。那些年,除了利東街重建外,還有中環天星碼頭及鐘樓拆卸。當年他與幾名朋友,便為此設計了一個叫「留鐘樓」的擬人角色引人關注,「當時其實是化身人肉鐘樓派傳單、搞行為藝術 ⋯⋯ 總之希望大家留意事件。」說起往事,陳濬人不免少許尷尬。
但隨鐘樓最終被拆,陳濬人也開始反思,如何以設計師身分,在保育文化的角色上「化被動為主動」。加上在2010年末,屋宇署嚴格規管沒有「小型工程牌」的招牌結構,勒令多個街頭招牌清拆,令北魏體頓時變得岌岌可危。「政府可以說是帶頭殲滅這個本土文化。」他對此深深不忿。所以除了萌生研究的念頭外,他也開始思考如何將這套字重新設計並應用。
保育天星悟「化被動為主動」
前人以石刻及毛筆留下墨寶,雖則風格獨特,但陳濬人認為,若設計中刻意復古,反會弄巧反拙。「北魏體的毛筆質感雖然是一大特色,但將它直接放到電腦中,則難免臃腫含糊。」所以在保留北魏體結構特點的前提下,陳濬人將它改得更為利落,「現在大家普遍都會用屏幕,所以字體便要適合在這些媒介上顯示。有新的挑戰,便需要新的演繹。」
現時陳濬人一天最多可以設計三個字,他的目標,是希望可以透過眾籌計畫集資,做出五千至六千個字。但更重要的,他希望藉此反思甚麼是「香港設計」。「香港作為一個發展城市,人口甚至比許多歐洲國家還多。為甚麼我們在設計上會崇日、崇洋,卻沒有正式出現以『香港面貌』為本位的設計呢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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