內地科網公司購入Magic Feature 21%股份，讓編寫手機程式《神魔之塔》的創辦人曾建中、曾建豪身家暴漲5.4億元，成為香港眾多編寫手機程式公司中最耀眼的一家。然而，該手機遊戲被人質疑抄襲，有業界人士直斥：「能否做到《神魔之塔》般成功，視乎你夠不夠無恥。」


無論如何，香港的確湧現不少手機程式開發的新星公司，造就了不少八十後老闆。有業界人士指，今時今日競爭激烈，想在手機程式開發行業中突圍而出，可能比中六合彩還要困難，有意入行的人到底應該創業還是打工，考慮的不應是能賺多少錢，而是自己的性格是適合創業，還是安穩地打工。


三個成功創業夢


1. Showbox獲七位數投資

有沒有想過抹一抹智能手機屏幕，就可以賺錢？現年27歲的Showbox Media（Hong Kong) 創辦人之一羅希（Ross）常想：「有沒有一些新的格式可以改變原來的智能手機廣告模式，同時又緊貼潮流呢？」他發現不少人的智能電話鎖屏畫面多是生活照，於是開始思考鎖屏畫能否成為投放廣告的位置。幾經思量後，他與兩名拍檔編寫了一個名叫Showbox的手機程式，當用家為智能手機解鎖時，屏幕便會彈出一個廣告或一則資訊，用家向左或向右一抹解鎖，就能得到一個分數，當儲夠分數，便能用作慈善捐款或透過PayPal兌換現金。這一抹不僅為智能手機用家賺回一點電話費，更為Showbox掘出一筆巨款，得到內地公司「大七位數」的投資。


中文大學統計學系畢業的Ross，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做金融交易策略，其後進入一家中資投資機構做投資分析，負責追蹤股市走勢、尋找投資機會，與編寫手機程式可說毫無關係。他的拍檔兼舊同學Paul，畢業後投身網絡市場推銷工作。Ross說，Paul的工作一直都與資訊科技有關，相反自己只是這行業的「旁觀者」。


二人在求學時，是同學兼足球隊友，沒料這隊友關係一直延續到創業上。「這個行業有很多機會，尤其是這兩年，智能手機的數據流量，比個人電腦的還要多。」但Ross說：「廣告業界在市場營銷方面，投放在手機的預算卻出現滯後。」以Ross和Paul的切身體驗，他們覺得開着手機程式時，彈出來的廣告頗為討厭，故與不少人一樣，習慣一見廣告，馬上按關閉。他們認為這種廣告模式「對用家的體驗有傷害」，於是就構想透過鎖屏畫面作為廣告位，並以積分換領金錢作為誘因，Showbox因而誕生。


Ross透露，現時香港網絡廣告收費多以CPM（Cost Per Impression）計算，大約每一千次瀏覽量，收費一百二十至一百五十元；若廣告得到點擊，收費更達二元至五元。Showbox創意十足，不怕被人抄襲嗎？Ross竟說：「抄其實是一件好事，因為這個全新的廣告市場需要培育。」人家抄襲你，就可以取代Showbox的地位，也不怕嗎？他很冷靜地說：「我們是領導者，目前為止是唯一一家公司提供這個服務。」


大抵正是這份冷靜和自信，令這家只有五人（三個創辦人、一個全職、一個兼職）的公司，獲得內地一家資訊科技公司投資「大七位數」。記者無法得知這個「大七位數」有多大，只知道他們想把Showbox搞大，發展成一家電子商務及電腦網絡公司，不斷尋找方法，提升智能手機的廣告效益。



2. Oursky由蘭桂坊派卡片開始

現年29歲的鄭斌彬，畢業於中大信息工程學系。五前年，他和拍檔成立賣T-shirt的公司Oursky。兩年後，有見iPhone潮流吹得正盛，他們向銀行、教授借來二十萬元，再加上政府的幾十萬元貸款，將公司轉型為資訊科技公司，以編寫手機程式為主業。


所謂創業難，守業更難，「最初沒有生意的時候，拿着一疊卡片，一星期落兩晚蘭桂坊，向外國人打招呼、派卡片。」鄭斌彬憶述開業時的艱辛說：「派一百張卡片，可能有五、六個人約你明天喝杯咖啡，但最後能合作的，可能只有一個半個。」其後他們認識了某大企業的數碼市場推銷總監，對方主動與Oursky合作。自此之後，Oursky的生意逐漸好轉。據業界人士說，Oursky在香港「寫App界」的地位屬頭四、五位。


Oursky有不少名作，其中一個攝影手機程式叫Labelbox，上架三個月，下載數量達三百萬次；另外一個音樂手機程式叫Jamn，「推出一星期，即成為App Store音樂分類的『App of the week』。」不過他略帶感慨地說：「質素還未去到世界頂級。」



3. Nuthon衝上報章頭版

Nuthon IT Solutions的創辦人杜振康說，在2008、2009年的時候，人們使用的手機程式很「大路」，不外乎facebook、twitter等。「當時很想寫一個新穎、過癮的手機程式，還想進行一個實驗，看看香港多不多人用新一代的智能手機。構想之時，我考慮甚麼東西多人用得着，於是就揀了洗手間這個題材。」這就是在當時一鳴驚人的手機程式「衝廁」。


蘋果iOS審批一個App需時約兩周，杜振康就趁着這段時間，在全港各區尋找開放給公眾人士的廁所，一共找到二百多所，再加上用家提供的資料，目前搜得的廁所數目已超過五千個，成為香港「廁所權威」，吸引傳媒衝來找他訪問。


其後，杜振康一位女性朋友，被家人勸說找一名月入起碼六萬元的男朋友。當另一名朋友搜集、整合資料之後，發現原來月入六萬元、二十至三十歲的男性，全港只有三千一百多人，佔全港人口極少比例。換句話說，找到「男神」的機會近乎零。


杜振康於是將此事化作編寫手機程式的念頭，編寫出「求偶大作戰」，用家只須知道約會對象的性別，再輸入一項簡單個人特徵（如教育程度、工作地點等），該手機程式就會製作一份關於對象的「詳細報告」，計算出「筍盤度」。碰巧那時候電視有一個名稱相似、社會又熱烈討論的電視節目，使該App的知名度一下子大升，「小弟就這樣登上了《蘋果日報》A1頭版一日。」



不良職場結構 致人才不足

Oursky和Nuthon IT Solutions算得上是行內知名度較高的公司，員工人數分別是十八和十五名。一年前，記者走訪一些寫App公司，那時候這些公司說畢業生入職薪金，每月約一萬一千元至一萬二千元，但現在Oursky的鄭斌彬表示，今年要用更高薪酬聘請員工，原因是人才供不應求。他說，不少修讀工程的畢業生，當年因這學系收生條件較低「被逼」修讀，畢業後根本無意投身資訊科技或工程界，導致軟件工程人才供應不足，「簡單地說，是缺乏好的程式開發員。」


香港絕大部分手機程式開發公司都是中小企，多則二十人，少則一兩個人。因為公司規模細、職位層次淺，以香港企業的人事薪酬模式，只有升職才會獲得大幅度加薪，然而若升職後進入了管理層，可能再無法專注編寫手機程式，要轉而負責行政及管理工作，理想工作和薪金提升之間，只能二擇其一。鄭斌彬認為升職未必適合每個人，有些人真的非常熱愛編寫手機程式，「這不是一個好的職場文化和環境。」他說：「一個剛畢業的程式開發員，為何不能向資深程式開發員邁進呢？」


鄭斌彬解釋：「香港程式開發這行，不看重有經驗、厲害的人才。如果愈來愈多公司做R&D（研究及開發），這個狀態可能會轉變，因為公司想做好R&D，一定要有一班很資深的程式開發員，而不是來來去去領二萬元薪金那種。」不過，由蘋果iOS App Store於2008年面世開始算起，編寫App這一行的歷史只有短短六年，沒人能夠肯定未來這行業進一步成熟後，職場的結構會否出現轉變。


填鴨教育 扼殺思考

面對資訊科技人才不足的問題，政府並非袖手旁觀。財政司司長曾俊華於《財政預算案》中提議選出最多十所資訊科技方面表現較為突出的中學，增加資訊科技課程，預期2015年9月開班，花費七千五百萬元。另外， 曾俊華又提議向港大、中大、科大、浸大、城大、理大六所大學，資助每年最高二千四百萬元，從而鼓勵大學的科研成品商品化。


然而業界認為，這措施對於推動資訊科技產業來說，只是杯水車薪。手機App開發公司意聯科技有限公司總監吳仲麒表示，創意產業要求人才要有Free Mindse（t 自由的思維），在教育上要容許學生獨立思考、討論自由，但香港的教育制度卻是「填鴨式」，扼殺學生思考空間。


從事資訊科技行業超過27年、現任香港零售科技商會副會長梁偉峰認為，創

意產業的發展，很視乎社會能否培養適合的環境氛圍，「不是人人穿上黑色T-shirt和牛仔褲就是喬布斯。」除了本港教育制度有不足外，他發覺家長亦不鼓勵子女投身創意及資訊科技行業。


深圳比香港 更具優勢

另一邊廂，與香港一河之隔的深圳，卻可能是手機程式開發員的天堂。Showbox的Ross表示，香港和深圳，商業間的流動性很大，而作為程式開發員，在哪兒編寫程式也一樣，將基地遷到深圳，勝在薪金成本低，「用一萬五千元，在香港可能請到一個程式開發員，但在深圳可以請到一個很不錯的程式開發員。」


Ross將香港的相對劣勢，歸咎於經濟產業過於着重地產及金融，對資訊科技行業的鼓勵不足，以致缺乏相關人才，「客觀上香港人有很多限制，內地會好一點，特別是深圳，因為有騰訊這一類公司，它們資源充足，以及創業文化濃厚，我們很容易找到需要的人。」


Oursky的鄭斌彬也認同內地的資訊科技人才，可能比香港的佳，「內地好的程式開發員不會比香港差，甚至更好；香港也有很好的程式開發員，但很多去了美國，變相令香港的質素相對較差。」但他不認為在內地搞資訊科技，薪金成本會較低。他指出，去年，百度在北京出價月薪一萬八千元人民幣，聘請大學畢業生。事實上，資訊科技的生產，不像工業生產需要材料，手機程式開發公司面對的主要營運成本，只有員工薪金，故他認為在內地或香港開公司，面對的整體成本相差不遠。


創業還是打工？

Ross、鄭斌彬和杜振康，三個八十後都是老闆。那麼一班自詡技術高超、創意無限的年輕人，又應否以他們為目標，創立自己的編寫手機程式王國呢？鄭斌彬說：「如果你去科學園Incu-App中心（開放式辦公室）走一趟，我想有不少手機程式開發公司會告訴你，他們編寫的手機程式，不超過一萬人下載。」以前手機程式數量少，在「僧多粥少」的情況下，每出一個質素較好的App，都會獲得很好的反應，但現在光是Google Play，App的數目已超越一百萬個，就算真的編寫出一個很好的App，人們也未必知道該App的存在。


鄭斌彬聞說，花十元港幣的宣傳費，賺得一個下載量，已是划算，即是如果想要一萬個下載量（其實很少），宣傳費就要花十萬，「這已經不是你有沒有能力編寫手機程式的問題，成功機會當然不是沒有，但可能中六合彩的機會還大一點。」他坦言現在成功的App，除了實用性強，不少亦是憑着大品牌名氣，或市場推銷策略突圍。


鄭斌彬語重深長地說，投身寫App這行，到底應創業還是打工，不是看金錢收益，而是看個人性格，「創業，你可能會面對失敗、山窮水盡、超級超時工作，但換來的是可做自己想做的事；打工，你會有穩定收入、準時收工，不過上司叫你做甚麼也要照做。」他補充說：「創業成功的人，身家可能只等如那些打工皇帝。舉例你到Google打一份程式開發員的工，收入與成功創業人士可能相差不遠，相反創業還要面對壓力和很高的失敗率。」


手機App公司涉及的工種：

職位：　　　　　工作：

程式開發員　　　編寫手機程式

設計師　　　　　設計版面、圖象等視覺效果

項目經理　　　　控制整個App的製作時間及節奏

產品經理　　　　決定App的功能，以及擁有App如何運作的最後決定權

市場及推銷人員　招攬客戶、宣傳

（資料由Ross提供）



收窄「網絡自由」 礙發展

談到香港手機程式開發界最矚目的新星，莫過於編寫《神魔之塔》的曾建中、曾建豪兩兄弟。早前內地科網控股公司雲遊控股看中二人的公司Magic Feature，入股21%，令兩兄弟身家暴漲五億四千萬，一夜致富，各大報章都以大篇幅報道。


不過，當記者與Nuthon的杜振康談及《神魔之塔》的成功，能否激勵其他寫App公司時，他竟然說：「能否做到《神魔之塔》般成功，視乎你夠不夠無恥。」《神魔之塔》的賺錢能力，無可否認非常成功，但一直以來這遊戲無論在玩法、畫面設計，均被指是抄襲日本手機遊戲程式《Puzzle & Dragons》，「原來這樣做是最易賺錢的，對於我們搞創意的人來說，一點也不光榮。」


撇開《神魔之塔》被指抄襲這事不說，香港政府和業界應如何推動資訊科技產業？杜振康說自己是百分百香港「填鴨式」教育制度下成長的人，不認同教育制度是扼殺資訊科技產業的「元兇」，反而覺得「元兇」其實是逐漸收窄的「網絡自由」，「電影《The Social Network》（港譯《社交網絡》）不是描述Mark Zuckerberg（朱克伯格，facebook創辦人）爬入學生宿舍偷了人家的相片做FaceMash網站嗎？如果2014年在香港的大學有人做同樣的事會怎樣？坐兩年監啦！」


杜振康認同那樣做好可能犯法，但犯法與執法是兩回事，某人犯法，執法單位不一定需要執法，「要人家有創意，就要容許人家有犯錯的空間。」他舉例說，Bitcoin（虛疑網絡貨幣）和BT（BitTorrent，網絡檔案分享程式）皆是循犯法的方向創造出來。他表示，不少網絡駭客被招攬做資訊系統保安，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在尋找系統的漏洞時，同時得到更高層次的技術，相反現在因為網絡法例嚴謹，有意進修資訊科技的人，只能「依規矩」接受正統訓練，技術較難得到磨練及提升。


雖然編寫手機程式這一行，自2008年開始只有短短六年歷史。某一個手機程式於這一刻縱獲得成功，但用家對手機程式的新鮮感可以退卻得很快，手機程式開發員唯有不斷接受潮流和技術的挑戰，才能稱得上稱職。


寫App公司的收費方式

明買明賣：下載手機程式須收費，以及增加功能時須另外付款。

客人買斷：客人付出一個固定金額給手機程式開發公司製作手機程式，通常價錢由十萬至數不萬不等。

合作賣廣告：例如與Google或廣告中介公司合作，用家在手機程式中觀看或按下廣告，廣告中介公司將部分收入與手機程式的擁有人分紅。

（資料由杜振康提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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